印刷術背后的文化史:作為批評的考證
2017-11-02 14:44 來源:網絡 責編:???
- 摘要:
- 考證,常被視為文史研究中尋獲真相的最基本方法,不過運用得當的話,它有時也可以成為有力的批評,借以讓人反思舊有的方法和觀念。
對中國印刷史的研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,僅僅是對這種科學技術發明或其社會傳播過程的客觀論述,因為長久以來,“中國是印刷術的故鄉”一直是我們民族自豪感的一部分。無人敢于質疑這一神主牌,相反,正如在其它諸多科技發明的論述中時常見到的那樣,國內學者通常會習慣性地加上一句“比西方早了若干年”這一短語來增強我們一度受損的自信心。在這種政治氣氛的籠罩下,中國史學中存在一種彌漫的“目的論史學”(teleological history),即為了將當下所需要的結論合法化,而去尋找歷史“證據”的倒推方式。
由于結論已經預設好,因此人們常常無暇去仔細推敲每個細節證據,稍有一點能和預設結論相聯的資料,都被迫不及待地拿來作為支撐那個龐大架構的材料。這在心理學上稱之為“確認偏誤”(confirmation bias),即當你相信一個事物之后,就會主動尋找能夠增強這一信念的信息。這有時還會導致一種奇怪的現象,就像在西方學者質疑“馬可·波羅究竟是否到過中國”(更多是為了通過這一設問來展開相關問題的討論)時,為這位信口開河的意大利探險家竭力辯護的卻是中國人,原因恐怕或多或少是因為他已被視為“中西文化交流先驅”,那他就非到過中國不可。印刷術研究也不例外,一如書中所言,“在研究印刷術起源問題時,有相當一批人都是以捍衛中國人的發明權作為研究目的”。
正如美國社會學家吳魯旺(Dennis H. Wrong)曾說的,脫離了問題,答案是沒有意義的。但在中國的歷史研究中,人們往往太過注重“答案”而很少去想“問題”本身究竟是什么,至于論證的過程也是走過場,因為他心里已經有答案了。這在學術研究中造成了一系列遺留至今的問題,諸如:先入為主的預判或“定調”;想當然的設想、推導,而忽略邏輯論證;樂于采信符合自己預期的薄弱證據乃至錯誤論證,但忽視或淡化對自己結論不利的證據;采納不夠可信的第二手、第三手文獻,甚至將明知已被證偽的材料仍用作論據,只因這些有利于推導出自己的結論;只看孤證,而不顧及深遠的歷史驅動力及其邏輯性;急于自樹新見,而缺乏與學術共同體的對話,甚至在遭遇質疑后仍各執己見……凡此等等,在中國印刷史研究中都可找到。辛德勇先生在書中多次強調受“正規文史訓練”的重要性,但這些問題的根源或許更可能是思維定式,以及國內文史訓練注重解讀材料而偏廢純理性的邏輯思辨。
書中關于銅活字的考證在這方面可謂典范。辛氏以扎實的文史功底,證明所謂明代銅活字印書,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可靠記載,“事實上根本無法認證它的存在”,而我們理應承認朝鮮在活字印刷上比中國先進。在此,他詳細辨析了古籍中“活字銅板”、“銅板活字”和“銅板”等記載,主張這只能解讀為是“活字印本在印制時采用了銅質版片來承放字釘,而根本沒有涉及字釘的材質;據此推定的所謂明銅活字印本,當然完全不能成立”。在此,考證在摧破舊說的過程中,是一種不可替代的批評方法。
在以往對這類發明權的研究中,還存在一個不自覺的傾向,即“越早越好”。盡管這有時也是與學者們對材料的不同解讀所致,但恐怕也是這種心態才促使人們去相信一些不可靠的孤證。在《中國印刷史研究》中,辛德勇反復強調“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,一種預設的研究結論,或是某種一定要達成的目標,往往會對客觀分析史料,合理審視歷史事實,造成嚴重傷害”、“歷史的發展,是有正常倫次的。文獻記載若是嚴重背戾這樣的倫次,就要反過來審視這一文獻本身是否存在問題,或者是我們的解釋出現了差誤”,同時,他秉持一種嚴格的實證主義方法,摒棄那些“想當然的猜想”。這樣,他通過對文獻材料的縝密考證和推斷,證明早期的石刻拓印技術、隋代的所謂“摸書”、張秀民主張的唐代貞觀年間即發明雕版印刷的觀點,以及一些學者將唐代元稹文章中提到的“模勒”視為雕版印刷的看法,都是孤立而不可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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