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業30年老印刷人:國進民退下,私人印企干不動了
2021-08-27 15:32 來源:包裝地帶 責編:張曉丹
- 摘要:
- 1991年,我沒考上大學。我并不沮喪,因為班級同學沒幾個考上的。在那個時代提高考,人們總是漫不經心,獲得高中文憑,就足以在社會立穩腳跟。
1991年,我沒考上大學。我并不沮喪,因為班級同學沒幾個考上的。在那個時代提高考,人們總是漫不經心,獲得高中文憑,就足以在社會立穩腳跟。
我從小過著優渥穩定的生活,父親是省委機關干部,母親是師范大學職工。四個兄弟姐妹中,我與父親關系最緊張,卻依然憑借父親的關系進了工廠。在全省最大的國營印刷廠印刷技術研究所的排版車間,我成了一名學徒工。在電腦剛剛普及的年代,每天坐在厚腦瓜顯示屏前敲打鍵盤,可謂是一種奢侈。
酒足飯飽之余,我常常懷想在國營工廠上班的歲月。我總是一手握著酒杯,另一只手的食指隨著音調起伏,在桌沿上有規律地敲擊,模仿著宋丹丹演出小品時的口吻,驕傲極了。30多臺大電腦,一個車間,從領導到學徒工就好幾十人!”
每周五晚,所長會在不到100平的舞廳舉辦員工舞會。每逢中午輪換崗位,我和四五個同事還會溜進隔壁啤酒屋,喝得紅光滿面。兩毛五一瓶的沈陽黃牌,一個人就能造六七瓶,點上一盤花生米,一盤拌干豆腐,炒個溜肝尖。年輕職工沒有雞毛蒜皮的煩惱,日子更是逍遙。
但好景不長,安穩歲月很快被打破。很快就迎來了下崗潮。國營企業連連虧損,不堪重負的國家決心改革,號召企業破產重組,工人下崗再就業。沈陽的大街小巷,響徹著 “從頭再來”的歌聲。
剛20歲出頭的我清醒地看見,私人印刷廠如“雨后春筍”一樣出現,國營廠子是怎么都競爭不過私人印刷廠。全成、美程、北陵、新干線……數不清的私營印刷廠一夜之間拔地而起,刷新了這座城市的產業圖景。
我所在的排版部門,被研究所連機器帶人一起轉賣給了遼寧彩色圖文印刷公司。這是一家私人工廠,每個人都有兩個選擇,要么留在岌岌可危的研究所任由單位分配崗位,要么放棄國企工人身份,在私企打工。
1996-1997年間,由于國有企業大面積虧損,以及隨之而來產權改造運動,下崗工人總量達到1500萬人。所里的印刷機器老化,管理愈加消極,零件壞了,報修設備科,我們會一直拖到交稿前一天,領導們卻不覺得這樣的工作氛圍有什么問題。我在這里待的時間越長,越能感受到所長只會打空話,廠子前途堪憂。
最終,我選擇從國企下崗,跟隨部門轉到新私營單位。我很慶幸,進入私營工廠后,我由排版部門換到業務部門,憑借出色的洽談能力,在短短5年內升任了業務經理。我主要負責對接出版社,拉印刷業務,監督工時,并交付成品,完成一定基數還能獲得提成。
再就業后,我聽說一個同行老業務員65歲還在干。我覺得,自己也能干到那個年紀。在印刷行業浸潤了30多年,我對這個行業明里暗里的規則輕車熟路,我不曾料想的是,變化遠沒有結束。
2015年,一紙紅頭文件改變了行業狀況出臺《印刷業務集約管理經營管理辦法》。媒體解釋說,這是“打出深化改革組合拳,挖潛內在活力”。對私營印刷廠來說,這意味著失去出版社的印刷訂單。全省最大的生意來源,隨著這份文件消失了。
看到文件標題的剎那,我明白,又要重新洗牌了。我記得很清楚,“也就是那幾年,要開始振興東北國營經濟,私人經濟又不行了。”
兩大國營工廠突然合并,成為集團直屬印刷大廠。集團投入巨資,重新裝修出版大樓,用原地皮變賣的資金,購買進口設備。同時,各大出版社被要求對外下調印刷價格。
我所在公司的設備只適合印刷教材書刊,根本接不來廣告和宣傳單的活。過了春節,老板干脆直接轉賣了機器。開了21年的廠子,沒了。經歷過下崗的我意識到,要找新工作了。
30年的從業經驗,是我在競爭激烈的社會中賴以生存的最大本錢。我和妻子不同,妻子曾在初中畢業后考取會計證,念過兩年大專。對于50歲的中年人,知識和體力都不再是競爭的資本,只有真正掌握一門實用的技能,才能在飄搖的社會里站穩。
依靠30年的行業人脈,我在一年內輾轉了幾家印刷廠,換了好幾個新老板,總歸在一家廠子固定下來了。目前印刷廠和出版社之間,幾乎斷了合作,我只能聯系社會上的私人圖書發行商,接一些排版訂單。有時還能接到企業文件、手冊之類的印刷訂單,這才沒讓印刷機器徹底荒廢。
到了月底,我甚至不太好意思拿工資。現在,我拼盡渾身解數為公司攬的業務,也抵不上過去業績的一半。每個夜晚對我都是煎熬,我害怕第二天太陽升起時,曾經任職的印刷廠倒閉場景會重新上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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